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

医院里的人已经少很多了。

但是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在楼道尽头的角落里，有一个双手抱膝的少年。

没人知道他的恐惧。

即使看到了，也仅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没人敢去触碰那份忧伤。

程煜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他丝毫感觉不到磨石地板的凉意。

对他来说，好像过了很久，但是对匆匆忙忙的护士来说，不过是换一次吊瓶，不过是配一次药，仅此而已。

对于病人家属而言，不过是刷一条微博，看一条朋友圈，刷一段短视频。

程煜用手撑着墙壁站起身。

颓废过了，事情还是要解决。

程煜开始在脑袋冷静地思考，开始想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

应该先跟皓哥打个招呼，然后去找……

“程煜”

然后再去找阿楠，她可能去哪儿？

“程煜”

程煜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这个声音……

他僵硬地抬起头，又将头转向自己听到声音的方向。

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到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香味钻进冲到他的鼻腔。

他的手微微颤抖，最终才抱住那个身躯。

笑着笑着就哽咽起来了。

……

赵之楠抵达小院的时候，看到院门紧闭。

她拍了拍门，门“哐哐”直响，但是迟迟没有人开门。

家里为什么会没有人？

想到这里感觉到了无望的恐惧。

不知道该如何。

“诶？”一对夫妇走过她身边，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的赵之楠完全是一个无头苍蝇，毫无头绪，只是一直翻找着手机，不知道该找谁一探究竟。

“你是不是程煜家以前的住客？”

赵之楠听到其中的女士这么问道，楞了一下。

女士又换了一种说法：“是不是小煜女朋友？”

赵之楠这才缓过神，不停地点头：“对，对，我是，我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她的手紧紧抓着手机。

女士先是一叹，她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手不住地发抖，又不敢问到底如何。

“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一旁的先生出声提醒道，随后直接解释说：“小煜的阿婆住院了，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赵之楠听到住院就懵住了，眉头紧皱。

住院？为什么会住院？

程煜为什么没说？

心里有一堆的疑问，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说起，满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赵之楠的脑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能想到的画面全都是程父过世接到电话时的情景。

从心底散出一片阴冷，传到脊柱，又从脊柱迅速扩散。

害怕再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祥的预感层出不穷，像一团黑雾罩在心上，难以消散。

邻居阿姨一看赵之楠此时恐惧的表情，握住了她的手。

发现这个姑娘的手变得冰凉，像是一块冰。

赵之楠感觉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眼泪就挂在眼眶，摇摇欲坠。

阿姨看到赵之楠的这幅样子，脑子里想起了此时正在医院的程煜。

这两个孩子某名的相似，又同样的坚强。

“我们正好要去给医院送东西，一起吧，正好给你指指路”

赵之楠听到这句话，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阿姨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引着她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一边讲述今天的事情。

“我们没有小煜家的钥匙，只能拿我们自己家的东西，不过都是新的”

“阿姨，谢谢你们”

“嗨，你说你和小煜这俩孩子，一个劲地谢谢”

听到阿姨提起程煜，赵之楠攥了攥拳，她很想问程煜的情况，可心里有很清楚，此时的少年一定很难过。

……

阿姨从自己家里拿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又拿了一个枕头，一个软垫。

不停地摩挲上面的图案：“这个，是小煜他奶奶做的，拿去，你们陪床可以用”

赵之楠看着上面的图案和她现在家里沙发罩的图案一样，眼底注满了眼泪。

“我开车来的，坐我车去吧”赵之楠从阿姨手中拿走东西，为他们指路。

一路上，她都在猜测一会自己究竟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

手不由得抖起来，不过还是深深呼了一口气，稳住了方向盘。

脑海里传出程父的声音：“做什么事都要镇静，弦不可以断”

赵之楠咬了咬下唇，不停地警告自己淡定，不能慌。

到了医院，抱着东西，跟着叔叔阿姨直奔病房。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推开病房门却看到空空荡荡的床位，心底一阵慌张。

满脑子联想到的画面都是几年前，紧紧扶着墙壁。

直到旁边的病人告诉他们实情，她心底才松了半口气，不过依旧是提心吊胆。

在护士站说明阿婆的信息，就很快就查到了。

看到病房就在自己眼前，赵之楠屏住一口气。

犹豫再三也不敢打开，手一直缩在袖口，不敢拿出来。

最后还是叔叔打开了门。

一进病房，入眼的就是白白的一片，阿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惨白。

从心底传来的震颤，引得全身颤抖，从脊柱到大脑，到脚底，到指尖。

不过幸好是没事的。

坐在阿婆病床旁的人，听到有动静，转头看向他们。

是卢皓。

“叔叔阿姨，阿楠，你们来了”

“对，我和你叔叔给你们送点生活用品”阿姨把东西放在一旁。

“叔叔阿姨，你们坐”卢皓把凳子搬到他们面前，又走到赵之楠面前。

看到赵之楠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阿婆，这一幕，就像看到的程煜，黯淡无光。

“你是不是还没见阿煜？”

听到他说话，赵之楠才将视线转过来，眼神像是突然有了光。

“他在哪儿？”

“他应该就在楼道，是不是没注意？”

赵之楠一听就准备离开病房。

明明阿婆对她也同样重要，程煜为什么不讲。

是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真的没必要。

她脑子里有一大串有的没的的问题，就是很想问清楚。

“等等，怀里东西给我”卢皓从赵之楠怀抱里把东西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