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的感觉很清晰。

和自己在聆雪阁的那一次一模一样。

是的，他失控了，彻底地失控了。

意识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不，准确得说是……另一种东西掌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是潜意识之中的负面情绪，还是我的黑暗面？

姜诚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当怒火冲击大脑的时候，他的大脑之中除了愤怒，几乎是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梦沉雪的声音把他的所有情绪都给拉回了正常的轨道。

姜诚都难以想象，自己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真的是我吗？

或者说……这就是我的心魔吗？

从刚才的一片空白，到现在的混乱，让姜诚的双手下意识地用了用力。

“阿诚……你怎么了？”梦沉雪感觉到姜诚的手突然间收紧了一些。

“阿雪，我……我没，没什么……”姜诚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我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彻底失控了。”

“就在刚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阿雪，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愤怒和潜意识中的那种莫名的感觉完全操控了我的意识……”

“等我恢复过来的时候，我我甚至……已经动了手。”

“比之前穆川的那一次，还要明显。阿雪，我……”

“阿诚，你没有失控。”梦沉雪打断了姜诚这几乎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说话。

“虽然刚才你确实很吓人，但是在最后一刻，你也没有把他们杀了。”

“这不一样，阿雪。这不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杀意。即便我真的杀了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么做。”

“我的心里很清楚我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但……我制止不了。”

“就像……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旁边蛊惑和干扰着我。”姜诚松开了抱着梦沉雪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脸。

“阿雪，你说……我是不是快要疯了？”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阿诚……”梦沉雪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搭在了姜诚的手上。

姜诚的手不仅僵硬，而且还有一些冰凉，与刚才那光芒万丈的姿态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表现。

他的这双手，就像是粘在了脸上一样，梦沉雪用力地拉了拉却没有反应。

姜诚还是捂着自己的脸，似乎没有办法面对刚才的自己。

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疯掉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姜诚的身上响起。

情急之下，梦沉雪直接一个巴掌扇在了姜诚的脸上。

这一个巴掌，直接就把姜诚给打懵了。

他有些机械地放下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梦沉雪。

痛死了！梦沉雪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但现在，她必须要忍着。

有些话，她现在就得说。

“阿诚，你清醒点！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有你自己的道理，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的，好吗？”

“就算你真的是仙，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也不意味着你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只要是生命，就都是会犯错误的。甚至连天道都不例外。”

“只要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了。更何况，你什么错误都没有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呢？”

“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有啊！”

“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在默默忍受着。除了红衣姐和父皇之外，我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有些事情，有些愚蠢的错误我甚至也不能和他们倾诉。”

“直到我遇到了你！”

“阿诚，每当我犯错的时候，你都会站在我身边，替我解决问题。”

“只要有你在，即便是我会犯错，会失控……我相信你也一样可以把我拉回来！”

说到这里，梦沉雪的眼眶甚至是已经湿润了。

“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啊！就算你真的犯了错，我也一样会在你身边的啊！”

“我知道，你没有我看上去得那样完美。但是，只要你的内心是善良的，犯几个错误又能怎么样！”

“难道会死吗？”

“就算是死，那就让那些人去死好了！”

“你真心要杀的人，又有哪些是不该死的吗？”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到最后，甚至连梦沉雪的声音都开始有了歇斯底里的趋向。

“阿诚，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那个阿诚，而且永远是我喜欢你的样子！”

说到这里，梦沉雪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直接趴在了姜诚的身上，哭了起来。

……

心，开始疼起来了……

这就是姜诚现在的感觉。

他第一次开始有些……厌恶自己身上这无比强大的仙王之力。

是的，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控制这种庞大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姜诚的自我剖析

他和那些一步一步从小人物走上巅峰的主角们不同。

他一开始就出现在巅峰。

只要姜诚愿意，用不了多少年，在自己仙帝姐姐的帮助下，在整个仙界的资源倾斜之下，他的实力就会重新回到绝世仙王的境界。

他根本不需要去寻求成为什么仙帝的契机因此而踏上这条红尘炼心一般的路。

他完全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根本不用担心其他任何的事情。

肆无忌惮也没有关系。

以自己的实力，加上整个七界都发怵的背景，简直就是随便横着走。

他的背后，代表的就是整个仙界。

可以说是除了人间界还有妖界之外最为强大的界域了。

如果考虑到现在的人间界其实是三足鼎立，三大人族至尊互相制衡的关系。

而妖界从来都没有真正统一过。

甚至可以把除了……之外这几个字都给去除了。

要是真的如那一个版本来，现在的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破事了。

看不顺眼的人想杀就杀，想泡的妞说泡就泡。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之前的姜诚也不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前世的那个姜诚，还是现在的自己。

他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并不是不自由，而是……原则。

可，自己的原则……似乎是彻底把自己给框在了里面。

不允许自己杀戮，就代表了在今后的大部分情况之下，姜诚都会彻底丧失一个足够分量震慑自己对手的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混蛋光打是不够的。

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继续祸害世间。但……就算杀了也解决不了本质的问题。

灭了一个穆家，这个大陆还还会有张家，李家，王家……

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停止，甚至只会愈演愈烈。

这个七界，在两次的浩劫之中，已经产生了变化。

或许是因为原有的秩序在这两次浩劫之中被践踏地荡然无存的原因。

噬魂族，机神族……

当获得力量的方式越来越容易，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曾经最传统的修炼方式，便是一步一步地踏足巅峰。

就算是那些旁门左道，也十分珍惜自己的修为。

可现在……修为却越来越像是捡来的一样。

没有了实力的累计，却获得不与之匹配的强大力量。

这样，太容易让人忘却自我了。

沉迷于力量无法自拔而最终走上歧途的事情，发生得还不够多吗？

光是这万年的记忆之中，就数不胜数。

这样的悲剧无时无刻都在发生，而且根本无法阻止。

很多人，都把这一切的错误归咎于力量本身。

可在姜诚看来……

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获得的那一刻……

人心，变了。

就算是自己，姜诚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

要知道，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虽然是混吃等死的那一类人，但终归还是有一技之长。

就算自己只是本科毕业，也能混个不错的工作。

一个月领着那七八钱的工资，过几年再翻个几番。

有一个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还凑合的老婆。

再生一到两个孩子……这个生活，对于姜诚来说就已经十分知足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就到这里。

所以，最多有的时候看到书上的美女，或者动漫里的二次元萌妹子，心里过过瘾，也就仅此而已了。

如果真的有轮回存在，阎罗王给了你这样的一份人生让你签。

家境不错，学习一般，工作够生活，买得起车，买得起房，还有一个分数不低的妻子，膝下一儿一女，活到八九十岁某一天突然没起来自然地嗝屁了。

……这样的生活，十个人里面，九个半会签这个契约。

至少，姜诚不会是那半个。

但是上天就是要给他开玩笑。

它给了姜诚当另外那半个人的机会。

他，成为了整个七界除却帝级强者，最有权势的人。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心态都会发生改变。

突然，姜诚意识到，自己是不正常的。

非常得不正常。

他和那些只懂得贪图享乐，肆无忌惮使用着自己力量的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其实，都是不自信的表现。

无所顾忌的人，本质上还是因为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获得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那只能证明……他们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是不自信的。

而自己，也是一样。

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从没有过这种自信。

我……一直都把这个力量看作是别人的。

是……那个姜诚的。

那个……死去的姜诚的。

所以，我害怕这种力量会无法控制住，会因为错误而杀人。

所以我才会选择不杀人的原则。

因为，从始至终……我大概都还没有相信这份力量是彻底属于我自己的。

虽然我继承了他的力量和地位，继承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与记忆。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继承的。

心性，道心，乃至……灵魂。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能够走多远，大概也是要靠这具身体的本身天赋才可以吧？

不，我不应该这么去否定自己。

可，我又什么理由不去否定自己呢……

终归……还是我的意志太过薄弱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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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噬魂族

就是这个种族，就是他们，让七界知道了，何为真正的……浩劫。

在之前，七界众生也没有想到，这个种族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

不过，虽说是“大庭广众”，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过实体的存在。

或者说……是他们根本不屑于成为实体。

无形无相，这正是他们最为恐怖之处。

似乎……这些东西很清楚我们惧怕什么，厌恶什么，因为什么而生气，因为什么而苦恼，又因为什么而感到绝望……

噬魂族，顾名思义，他们以灵魂为食。越强大的灵魂，会让他们越兴奋。

而在这之前，他们会直接进入被吞噬者的灵魂之中。

先……给予他们无与伦比的力量。

而这些被附身的人，大多都是可怜之人。

不会被人留意到的可怜之人。没有谁会去关心的人。

而噬魂族会。

他们会给予这些人强大的力量，做到一些之前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复仇。

而作为回报，他们吞噬这些可怜之人的灵魂作为食粮，以求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然后，这些人失去灵魂的躯壳会成为噬魂族的傀儡。

而大部分的人都会同意。

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除了他们自己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噬魂族才会突然之间迅速壮大起来。

就算杀了那些躯壳也根本毫无效果。

我们甚至做过一个最为悲观的估计。

那就是……除非这个世上那些所有被压迫的可怜人都死了，或许噬魂族才会被彻底消灭。

幸亏，事情最终没有演变到那样。

但即便是最后镇压了噬魂族之后，我依然心有余悸。

噬魂族的出现，越来越像是一种对于七界的惩罚。

我在想……我们自古以来制定的这个弱肉强食的法则是否是对的？

这些噬魂族，或许正是源自于那些弱者心中最深刻的绝望吧？

也许，这才是我们最该反思的事情。

——《万族通史·噬魂族·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