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始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说的也是，提前去也好，不至于像这一次，匆匆找了一个先生，了解的还是不够深入，才有这些麻烦事。”

大家对视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陆方始算是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之后遇上的第一个友人。

平常对他们也有所照顾，两家相处甚好。

别看陆方始总是笑呵呵的，宋清和知道她也是寂寞的。

所以，小宝的孙谣从书肆里回来后，常常会到陆方始家里陪她。

她年事颇高，已经不再适合长途跋涉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资格提出让陆方始同行。

她宁愿和自己的儿子相隔两地数年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陆方始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离开故乡。

可是虞江不一样啊。

虽然现在说这个话不太合适，但是事实就是他现在并没有其他的亲人在了。

孑然一身的，为什么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呢？

“虞江，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宁怀远试探着看着虞江的眼睛。

“啊？”

虞江只是陷在了即将离别的伤感中，却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和你们一起？”

虞江觉得自己并没有理解宁怀远的意思。

可是，下一瞬宁怀远的话肯定了虞江心中那个不敢相信的答案。

“我希望你能和我永远在一起。离开青舟县，到洀城去，以后，再一起到上京去。”

虞江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你可以不必像以前一样，或是乞讨，或是给几十口人做饭，你想念书就念书，没人会拦着你。”

宁怀远忽然一顿，扭头去看他小叔叔和小婶婶。

宁既明和宋清和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孩。

宁怀远惊喜的回头去看虞江，“你瞧，小叔叔小婶婶也是同意的。”

尽管如此，虞江还是犹豫。

他清楚出一次远门不容易，何况一路上定然是少不了要花银子的。

这一大家子的，平日里花销就少不了，加上自己这个没用的，只是徒添累赘。

宋清和再劝说：“小江，如今你孤苦伶仃，年纪尚小，许多地方不会要你。即便肯要你的，大多也是极辛苦的活儿，虽说或许能吃饱饭，但是可能连你爱看的书也不能看了。”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在我们身边就能享受到什么锦衣玉食。不过，至少我们不会让你去看干什么重活，而且你也可以和大宝他们一样，一起念书，若是你有那个心，想要考取功名，我们也是支持的。”

“就是啊，何况你和诚儿他们都认识，在一起不好吗？你说你留在青舟县，原地不说了，就说那个钱永贤，你觉得他会让你好过吗？指不定成天来找你麻烦。”陈玉也不忍心看他一个孩子在外飘零。

平日看到那些和孙诚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小乞丐，陈玉都觉得可怜，更不用说这个虞江还是孙诚他们的朋友，相处下来，陈玉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身上的上还没完全养好吧？这阵子你能找到什么活儿计养活自己？”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赤裸裸地摆在虞江的问题。

他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重回到以前乞讨的日子，在他的腿恢复之前。

虞江哪里不知道在这家人身边会过上好日子，可是他怎么敢呢？

他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能平白受人照顾。

还有，自己已经欠这一家太多了。

前有报复钱永贤一事，后有给爷爷安葬。

这都是虞江没齿难忘的恩惠。

他原本是想着以后一定要报答这一家子的，却不想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这事不着急，我们又不是明日就要离开了，你慢慢考虑。”

最后是宁既明提前结束这个话题。

晚饭的时候，大家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开心的事，一起喜气洋洋地庆祝孙诚和宁怀远通过了县考。

宁既明还特意去买了点酒，大家意思意思小酌几杯。

之后的几日，大家都在为了离开青舟县做准备。

宁既明和周庆还好，提前说一句就可以了，不过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例如路引子之类的。

孙诚和宁怀远如今是县生了，这些也是要入籍的。

陈玉同样方便的很，随时都可以走人。

孙诚倒是不容易了，他要走了，书肆里就没人看管了，莫掌柜还要重新招纳人，这就麻烦了。

至于宋清和和潘声，每日都在奋力赶工。

她们之前还接了好多活儿，这会儿只能辛苦一些。

日子匆忙起来后，时间好似过得更快了。

“明日就要走了，可是都收拾妥当了？”

陆方始漫不经心地再一次散步到家里，随口问了一句。

“嗯，都差不多了。”宋清和给她倒茶。

“山高路远的，实在不容易，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陆方始呷了一口茶，才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两个小荷包，分别送到了宋清和和陈玉的手里。

“这是什么？”陈玉不解地看着手里的荷包。

小荷包已经有点旧了上面的绣花也不精致，看着是没什么稀奇的。

宋清和摩挲了几下，心中有了主意。

“你们打开看看吧。”

陈玉不明所以，看向宋清和，有些不知所措。

宋清和冷静地朝她点头，示意她打开荷包。

不出所料地，两对金灿灿的手镯慢慢显现。

“这个？大娘，这个我们绝对不能收下。”陈玉吓得当下就要把东西塞回陆方始怀里。

宋清和冷静一些，但也劝道：“大娘，孩子还太小了，受不住这样珍贵的东西。”

陆方始谈了一口气，压着陈玉的手，让她坐下。

“你们听我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能有几年好活？”

陈玉嚅嗫，“大娘……”

“这个岁数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比起她们，陆方始明显释然。

“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留着有什么用呢？”

“本来这些是给我的女儿们准备的。”

陆方始嘴角带笑，思绪不知飘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