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崩溃的是，河水暴涨，已经要漫上岸边了。

宁既明一早就被叫去河边帮忙了。

现在人手实在有限，村子里的病人就一大半了。

所以这一次出动的，不仅是男人，还有不少女人家也必须出来。

百家村村民居住的地方地势算是高的，距离河边还有段距离，这还不要紧。

可是，那些种粮食的田地就没有这么高了。

现在是河水是没有漫上来，但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千疮百孔的田地要是再经过洪水浸泡，以后还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够重新使用。

所以，现在需要把在河边垒起一道防线来。

其实百家村所处的位置算是河流的上游。

堤坝也是一直都有加固的。

要不然也不能这几十年来都发生过什么大的洪灾。

这都是多亏了老祖宗打下的基础。

不过这一块儿才经历了旱灾和蝗灾，死了不少树木，土壤状况也不太好。

这就不得不让人忧心了。

宋清和跟着大家来到岸边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眼前的河水浑浊得让人难以认出它竟然是一条河。

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来，就像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而土地之下，似乎又一条巨大的地龙在游走，使得这片土地起伏不定。

天色昏暗，人们已经没办法以此判断时间。

虽然目前是没有电闪雷鸣，但是雨声极大。

那声音好似雨水在耳边糊住了，蒙蒙的，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唯有哗啦啦的水声。

田地和那条河之间，除了河岸边的一小片平坦土地，就是相当一部分的斜坡。

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滑进河里。

杨健站在村长旁边，狠狠敲了几下锣，然后才开始喊话。

大家要分成几个小队，男人们和女人们分别要做什么。

众人按照指示，分工合作。

其实就是把河岸垒高。

但是这并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没有那么多可用的泥土。

数日的大雨，让这些泥巴随随便便就能被冲散。

所以除了泥巴之外，还需要不少的木料和石料。

可是，他们这时候才行动还是晚了一些的。

根本就没有停过的大雨轻易就能将他们好不容易构建的防线崩塌。

所有人浑身都是泥，宋清和眼前被雨水糊的根本看不清人。

刚想要伸手来擦，却看见满手都是泥。

她摊开手掌，摩擦几下，等雨水将泥水冲洗掉。

好不容易能看清个人了。

“夫君，这样下去不行的，大家已经很疲惫了，若是有个不察，被冲进河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清和扯着声音大喊。

宁既明抱着一个大石块扔到一边。

回头查看大家的表情。

确实，村民虽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可到底比不上宁既明这样的体力。

各个脸上都是茫然、崩溃和疲惫。

宁既明转身去找村长。

宋清和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不过，能看见村长在宁既明说完话后，抱着脑袋蹲下身子。

接着，宁既明朝着大家大喊：“好了，大家都停下来，快回家吧。”

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宁既明四处走动，边走边喊。

“什么？那这里怎么办？”

“对啊，这样下去我们的田都要被淹了。”

“现在不回去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要怨恨别人，自己承担。能做到的，可以继续留下。”

宁既明说完话，找到自家人就率先离开了。

民以食为天。

田地对于百家村的百姓来说就是命。

是以，当村民铆足了力气在加固防线的时候，看着它被雨水河水冲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头再来。

绝望又不甘心。

“要是这些田地毁了，我们以后就完了。”

不知道是谁冲着宁既明离开的方向怒吼。

宁既明拽着宋清和，扭过头来，吼了回去。

“现在不回去，我们现在就完了。”

而后，再没有回头。

大家回到家，锁好了门。

才进到屋檐之下，刹那间，就见整个天空倏然明亮起来。

好像是有人掀开浓重的云雾，窥见四处慌乱逃窜的小人。

下一刻，一条蛟龙在云层间穿梭，朝着底下的惊恐不安的村民恐吓地尖叫。

所有人，除了在家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两日之后，宁既明打开门。

宋清和、宁大嫂和孙大嫂从厨房里端出托盘，

依次给客人们倒茶。

来人是村长、杨健、以及几位杨家长辈。

三人倒好了茶就坐下。

这也是村长说的，出了三个孩子，大人们都坐在堂屋里。

“村长，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孙方直等了一会儿，看杨家人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

村长瞥了一眼三位杨家长辈。

他们点了点头。

“好，我们就直说了。”

村长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经去看过了，村子通外的那条路，因为泥石坍塌，被堵住了。出不去，也进不来。就算我想向官府求助也没法。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村长适时地停下，看看在场的出了杨家人的反应。

除了紧皱的眉头，没有什么大反应。

村长心里有些没底。

孙方直朝他扬起下巴，示意村长继续往下说。

“已经有几个人没了，我们打算明日就祭天。”

说到这里，村长又停下了。

“祭天是大事，这应该要和各家都商量一下。”

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

但是在杨家人面前却不能承认且表示愿意协助。

今天杨家人这么兴师动众地上门来虽然让人意外，但是大致的应对方法，宋清和她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事到如今，关于那条河的传说已经无人不信了。只是村子里得病的人家不少，想都不用想，他们是不会同意祭天的。”

村长继续道：“可是，事关我们整个村子的兴亡，不是他们那些狂妄自大的人可以决定的。说来，要不是当初他们不听劝，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至于其他没有得病的人，我相信没有人是不赞成的。”

村长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坚定地瞪着。

“所以，祭天，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