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我一脚跺在他脚上，他咝了一声，抱着脚哀嚎，“你谋杀亲夫啊。”

“你还亲上瘾了，林正天，你这个登徒子。”骂完，我拿起毛巾使劲擦着嘴唇，一脸嫌弃。

谁知那人没脸没皮地凑过来，“安心，我就是亲上瘾了，怎么办？”我气结，觉得自己骂人的词汇量严重不足，我搜肠刮肚寻找词汇，准备全部免费赠送。从镜子里看过去，却赫然发现他左脸上有几道血痕，我抓的？

感觉到我眼神不对，他凑近镜子一看，也看到了。只见他抬手摸了摸那几道血痕，突然就笑了，“反正是你老公，现在破相了，也是你吃亏。”

什么神逻辑？也就是说，即使我在你额头上刻一只乌龟，也是我吃亏？

吃完早饭，他接了电话，好像是说有两只母猪要生了，让他赶紧过去帮忙。他答应立马过去，临出门，将我劫持上车，美其名曰让我去散心。

我直翻白眼，大冬天的，谁没事跑到臭烘烘的养猪场去散心？

糙汉的养猪场建在半山腰租来的山地上，从家里出发，约莫半个小时能到。我坐在他小货车的副驾驶上，摇下车窗，朝外面张望。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临近过年，路上行人稀少，道路两旁大树光秃秃的枝条肆意伸展着，天地都是灰蒙蒙一片，没有一点亮色。

到了养猪场，踩过门口的消毒池，林正天进了猪舍前的一个简易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件一次性蓝色手术服，递给我一件，自己穿了一件。穿好手术服，换上拖鞋，又给我戴上了口罩。我腹诽他装神弄鬼，养个猪，至于吗？问他：“有这个必要吗？像是要进医院。”

“就是医院，母猪的医院。你进去看一眼就出来，自己去周围转转，累了就去那边第二个房子里休息。”说着指了指旁边一排简易安置房。

我们走进猪舍，李想和他爸正在忙，看见我们进来，连忙站起身打招呼。李想他爸一直负责母猪喂养和接生，李想一般都是跟着林正天跑业务，临近过年，雇来的人请假了，李想被他爸临时抓过来当差。

说实在的，对这里，我产生了好奇。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臭味，不知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在母猪的栅栏里，有一处用小栅栏隔开的空间，那处空间上方的两盏加热灯开着，暖烘烘的。空间又被隔成三部分，中间一部分两边的栅栏比较高，空间小，两边的栅栏低一些，空间相对大一些，外面连着几个独立的小窝棚。

看到我询问的目光，林正天解释说那是母猪的产床。母猪还有产床？我瞪大了眼睛。

“这窝棚是做什么的，难不成小猪一出生就要分家？”

他们几人一听都笑了。

原来那些小窝棚是给小猪保暖的，它们吃完奶，就去那里面睡觉。

说话间，几人合力将一只肚子巨大的大母猪赶上了产床，让它进了中间那里。那母猪不停地哼哼着，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接着李想父子又到隔壁猪舍，将另一只大肚子母猪也赶上产床。

原来真是要双喜临门，难怪忙不过来了。

“快生了。”林正天看向我，“安心，你去外面转转，这个会吓到你。”

我才转身，就听到了李想的戏谑声，“哟，天哥，懂得怜香惜玉了？切，谁还没个小媳妇？臭显摆。”

“你就没有。”林正天声音里满是得意。

我走出猪舍，脱去了手术服，换上我自己的鞋子，去猪舍周围看了看，一排排猪舍还蛮整齐的，记得他说过最多的时候养了五百多头生猪，临近过年，一大部分出槽了。

半山腰的山地一层层沿山而上，建猪舍的这一层山地宽十米有余，我走到山地边上，往下能看到渭河自西向东横贯而过，不知是不是今年暖和一些，渭河并没有结冰。

渭河两岸房屋林立，村庄几乎连在了一起。除了县城以楼房为主，村庄里的住户几乎都是独门独院，普遍为单檐架构，院落以北房为主，北房多采用“堂屋式”建筑，堂屋两旁的耳房比堂屋较低。家长住堂屋，小辈住耳房，吃饭时一家人都聚在堂屋。

猪舍下面一连三层的山地上都种着果树，看着有苹果树和桃树。只是现在还是冬天，果树都光秃秃的。

我喜欢吃果子，小时候放暑假时，我早上起床便会提着一小桶水去我家的果园，摘了桃子杏子，洗干净，爬上树骑在树上吃，那会儿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有一年，果子吃太多，伤了脾胃，我妈便规定了吃果子的数量，可把我气坏了。

我家的果园是我爸乘着周末休息时种的。我爸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嫁人了，果园里结果子最好的几棵苹果树和桃树依然是我的，上面的果子不许别人吃，全部给我吃。我爸可是太爱我了。

我沿着猪舍溜达了一会儿，北风呼啸，有点冷，我便去了糙汉说的那个简易房。推门进去，屋子里靠墙是一张单人床，床上被褥还算整齐，上面堆着几本杂志和书籍。地上有一个火炉，火炉边两把塑胶凳子。这屋子里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我坐在塑胶凳子上，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那么熟悉，在过去的三年里，几乎主宰着我的生活。我一愣，才意识到这几天一直处于忙乱状态，这会儿算是第一次独处，那个身影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我脑海。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手机一看，是妖媚店小二，“小猪，你看朋友圈没有？”

“怎么了？”我回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她发过来一句话，“你跟秦子尧是不是分手了？”

“为什么这样问？”我苦笑一声，当初瞒着所有人去民政局，是打算领证后给大家一个惊喜。当时觉得，那本艳红的证书便是最完美的爱情见证。当天，我确实拿到了红色的证书，男人却不是秦子尧。

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还在发呆，妖媚店小二发了一个朋友圈截图过来。截图的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背影，两人身体相贴，暧昧而亲密。上面是几个字：此去经年……

我一眼就认出那男人是谁，能认不出吗？相爱三年，他的行动举止早已长在了我心里。

我默默关了手机，眼泪奔涌而出，不知是哭自己的傻气还是哭逝去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我转头看过去，林正天站在门口。估计是看到我在哭，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蹲我身边，语气故作轻松，“一共二十四只，都很健康。”

“什么二十四只？”我问完，才想到他在给母猪接生。

只听他说：“安心，你就是我的福星，一窝十一只，一窝十三只，全部成活了，”

“切，是你家的母猪生崽，又不是我生崽，胡扯什么关系，还福星呢。”我瞪他一眼，突然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合适，脸不由得红了。一个女孩子，说什么生不生的，嘴上没带把门的。

林正天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笑着凑过来，“那你啥时候给我生崽？”

“滚，”我夺门而出。

好奇心驱使，我再次全副武装，进了猪舍，里面完全是另一种场景，一群粉白的小猪仔在母猪两侧的栅栏里跑来跑去，吱吱叫着，抢着吃奶呢，可爱极了。

在这一群通体粉白的小猪里面，有一只小猪长着两只黑耳朵，像极了姿态优雅的净梵猫，说不出的萌蠢可爱。我指着它说道：“那一只我要抱回家自己养。”

他们几人都盯着我，像是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