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掩盖孙轻舟身份的丝竹之声，此刻也掩盖了内院的动静，

宋微月感觉自己的内心就跟被毛毛虫爬过一样，痒的不能自已，一出戏最精彩的部分即将上演，可是自己却因为形象不够不能上台演出，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失望的事情啊！

可是，这事关几万人能不能吃饱饭的问题，还是几万边军，宋微月不敢轻举妄动。

宋微月想了一个主意，她不能去，不代表旁人不能去呀！

最后想想，还是做罢了，怪只怪这具身体的父亲，估计从小就虐待女儿，没给好好吃过饭，宋微月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量还是不及同龄人，骨架也偏小。

幸好孙轻舟估计考虑到了此事，竟然派人给宋微月将现场说与她听。

孙轻舟回到正院，正院的庭院内搭了个亭台，台子上一遮面美人正表演着反弹琵琶，妖娆的身姿，腰身的锁片玉片随舞步相击，声声清脆悦耳，轻盈的舞步翩翩欲飞。

可偏偏孙轻舟闭着双眼，倚耷着脑袋，只听其乐不视其舞。

齐队长引着一众粮商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美人细腰，可偏偏引不来君子一眸。

一舞尽，美人揭开面纱，盈盈一扶腰，退下了。

粮商们看清女子中有人惊呼：“那不是燕春楼的天香姑娘吗？燕春楼的妈妈说，有位大人物包了燕春楼好几位姑娘，原来说的就是范大人呀！”

有人感慨：“传言范大人爱妙音不爱美人，看来传言果然不虚，连天香姑娘这么漂亮的美人都吸引不了范大人，更何况其他了。”

有人轻叹：“自范大人来了豫州府，这豫州府的美人就都到了范府来了。”

说话间，众人便来到了正厅，被庭院这一出惊到的众人，不敢马虎，齐齐曲躬折腰：“范大人！”

孙轻舟双眼微眯，锐利的目光直射人心，粗哑的声音透着平淡：“都来了？”

齐队长拱手道：“大人，除邓记无人来，其他粮铺的家主尽数到了。”

“哦，可知是何缘故？”

“邓记送来歉礼，言明邓记家主病重，家中其他人需侍疾，故而无人能来。”

孙轻舟这才好像刚刚看见众人一般，“都起吧！”

孙轻舟假扮的范振寅范大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美男子，岁月对为官者似乎格外优待，在给了他们权利的同时，也按住了时光刻蚀的暂缓键。

孙轻舟现下的这个妆容，是宋微月参照了多幅范振寅的画像化出来的，感谢大昭如今的人物画重意而不重形，气势、感觉上正确了，样貌上有些小不同也无关紧要了。

一则在范振寅的人像画中，并无明显的五官特点，二则随着时间流逝，样貌上有些变化也是能解释的通的。

孙轻舟正襟危坐，眸光一扫，气场全开，“本官因何来豫州府，在场诸位应当都知晓了，”孙轻舟缓慢移步至众人眼前，扫视一圈后，长袍一挥，回坐高位。

“本官时间紧迫，便不与诸位兜圈子了，三十万石麦粟，价高者得。齐正，上纸笔。”

有一面色白嫩，挺着大圆肚的粮商上前一躬，“大人，往年不是都是五十万石麦粟吗？怎么今年……”

齐队长听到指令，轻鼓三声掌，陆续数人上前端来笔墨纸砚。这些人个个长的熊高马大，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众粮商看清后，忙将头低下，平日里不对付的众粮商，此时倒是难得一心，眉目之间都在询问，怎么金衣卫的人会在此？

现如今金衣卫除当今圣上可以调动，便只有那位了，难道……

刚刚还胆大出头的粮商，看见这十数人，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恨不得咬掉舌头，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出头，随即悄无声息慢慢向后挪步，挤进人圈之中。

众粮商正被金衣卫的到来感到思绪混乱之际，又听范大人道：“每十万石为一筹，每家粮铺都只可购置一筹，诸位可将自己的价格写于纸上，价高者得。”

此话一出，无形之中，众粮商默默各自挪开占据正厅一角，刚刚还聚在一起的人，瞬间就如拆开的珠串散落四地，看彼此的眸色也不再和睦。

孙轻舟慢斯条理的品着茶，看着底下众人各自为营，“暗拍”这一招在孙轻舟看来，除了可以多方面坑些银钱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分化本地豫州府粮商的势力。

哪怕关系再好的粮商，面对利益，也难以维持关系，就算真的有些关系十分紧密的，也最多不会超过三家，如此，无论他们如何互通情报，也无法得知，此次竟有多家粮商都得了筹。

如此，才能真正的万无一失。

众粮商来赴范府前，本就商议好，如往年一般，齐心拿下所有军粮份额，再按各自粮铺规模分成，如今规则被打破，自然也没必要再遵循旧约，内心皆想着，如何让自己拿下一筹再说。

在场的粮商都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做粮食买卖至少也有数年，秋收刚刚过去，现下收粮的大致价格彼此亦心知肚明。

孙轻舟等人安安稳稳作壁上观，齐队长等人则把手压在绣春刀上，持续给场内加持冷气，孙百户可是说了，这一回干的好，每人赏银十两。

众粮商心中清楚，若想得筹，比的就是谁更放得下利益，片刻之间，便有人到一侧执起笔，忐忑的写下一串文字，然后恭恭敬敬递给竖在范大人跟前的齐队长手中。

有了先驱者，其他人也不敢再耽误，拿起纸笔也写下自己心中的价格。

齐队长将所有粮商的价表收集齐，躬身递给孙轻舟。

孙轻舟略翻看了下大致出价，便将纸张放置一侧，“齐正。”

“下官在。”

“你将人领至侧厅，我稍后就到。”

“是。”

齐队长伸出右手，对众粮商道：“请！”

众粮商哪敢对这自称下官的手持绣春刀的人摆谱，忙退后一步，躬身回礼：“大人请。”

齐队长便堂而皇之直起腰板，走在了众人前面，这一举动，反而让众粮商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