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沈慕枫无意瞟了一眼被绑在木桩上的人一眼便愣住了。

他和柳氏是被威胁到此处的，并不知晓是何人想见他们。

没想到在院中看到主子，此时，主子不应在王府吗？

难道...

“晏安...”

柳氏看到顾晏安的惨状，忍不住上前，想到这些年顾晏安软禁她又生生的停住脚步。

顾晏安偏过头，落在王杏儿手中，他哪还有脸面对着柳氏。

王杏儿缓缓的从正厅走出。

柳氏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便失了神。

“阿娘，多年未见，倒是...老态了许多。”

王杏儿望着院中四年不见的阿娘，虽风韵犹存但一眼就能看出年龄。

柳氏听到‘阿娘’二字，便再听不见其他。

这是她的杏儿？

王杏儿站定在阿娘面前。

阿娘消瘦了，脸上也带着哀愁。

哀愁？怎么会呢？

“杏儿...你真是杏儿。”

柳氏声音哽咽。

一侧的沈慕枫握紧拳头，这便是...和主子书信来往三年的王姑娘。

也是...和他书信来往三年的姑娘。

主子事务繁多，寻常的书信都是他回的，只有姑娘和主子探讨毒术时，主子会写好让他抄写回信。

“杏儿出落的真好。”柳氏见杏儿不回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她这些年，时常想杏儿，也不知杏儿有没有嫁人生子。

不过现在看杏儿的打扮，是还未嫁人的。

王杏儿走至顾晏安身前。

“阿娘，你这些年抛夫弃子跟着顾晏安，好似过得也不是很好。”

“杏儿...我...”

柳氏白了脸，她就是忽然听到顾晏安还活着的消息，想见一见...

“杏儿可知...”

柳氏呐呐的几次张嘴，想问她和李屠夫家中的幼子如何了？三年过去，虚岁应已四岁了，也不知长的是像她一些，还是像李屠夫一些。

她临走之时，真的没想到一别就是三年，那小子怕是认不得自己阿娘了。

“死了。”

王杏儿自然知晓阿娘想问什么。

“谁...死了？”

柳氏嘴唇抖动着，艰难问道。

“你的幼子...被...活活饿死了。”

王杏儿冷冷的望着阿娘瘫软在地。

“不可能...怎么会被饿死，李屠夫再娶了？”

柳氏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杏儿口中得到这个噩耗。

李屠夫身上有银钱的，不可能饿死自己儿子，除非他再娶了，后娘恶毒的将她儿子饿死。

“是邻居。”

王杏儿将她听闻的事说了。

“阿娘，你若是没有抛夫弃子，你的儿子不会饿死的。”

王杏儿往阿娘的心口上捅刀子。

“我...我...我也不想的。”

柳氏捂着胸口痛哭，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走时，那孩子才五个月大，已经会冲着她笑了...

她没想到会被活活饿死。

“阿娘又何必哭的那么伤心，从你踏出玉城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了抉择。”

王杏儿面对阿娘哭的撕心裂肺丝毫没有觉得可怜。

既有了抉择，又何必虚伪的在意被抛弃之人的生死。

柳氏哭声一顿，她承认，自己是带着私心离开玉城的。

她知晓，李屠夫有多看重他的儿子，因而自怀孕后她几次假装肚子疼让李屠夫不再对她动手。

可是，这也是暂时的，待儿子长大些，李屠夫还是会对她动手的，当得知顾晏安还活着的消息时，她毫不犹豫的跟着人走了。

可到了洛城，见到的是改头换面的顾晏安。

顾晏安看她的眼神也再无情意，三年来，莫说碰她，便是独处也没有。

沈慕枫眼中闪过错愕，原来柳氏是王姑娘的阿娘。

他对主子的过往并不知情，对柳氏也不甚了解。

他原只是落魄的书生，三年前身上仅有的银钱被盗，是主子救了险些饿死的他。

他受主子吩咐，平日里就看守柳氏，闲暇时便练字抄书打发时间。

“杏儿，是为娘错了。”

柳氏本就后悔来了洛城，如今得知幼子被活活饿死更是悔恨不已。

“阿娘啊，晚了。”

王杏儿蹲下身子直视着阿娘的眼睛。

“生了女儿，不管不顾，险些被打死饿死，生了儿子，也能忍心一走了之，阿娘，你的心可真狠。”

“不是的...我也不想的。”

柳氏捂住耳边，不想再听到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也没有法子...你生父不详，长得不似相公，相公只是打你发泄，并没有将你丢弃啊，我...看到你就想起...我实在难以对你生出疼爱，相公死后，我想对你好的，我真的想过日后好好待你。”

柳氏崩溃的大叫，说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又自言自语:“李屠夫时常打我，杏儿，你是知道醉酒之人下手有多狠的，我不跑，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的。”

王杏儿两眼一黑，掐着手心才使得自己清醒过来。

生父不详...

原来她生父不详。

这便是自小阿爹打骂她的缘由？

没有丢弃...所以心安理得每次醉酒将她往死里打。

“杏儿，同为女子，若是你，又会如何对待被凌辱生下来的孩子？”

不论是杏儿，还是幼子，都是她非自愿生下来的。

柳氏一会觉得自己错了，可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错。

王杏儿鼻子一酸，咬着下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她是被凌辱生下来的孩子，所以活该被打骂长大。

“既然决意要生下来，就该好好养大。”

一旁的沈慕枫忍不住说道。

“你说的轻巧，自是不忍落胎才决意要生，可生下来每看到一次，便想起一次，如何放下心中的芥蒂？”

柳氏只觉得自己命苦，心软生下杏儿，杏儿恨她。

生下幼子，幼子却被活活饿死。

“既不愿看到，为何不将她送人？你宁愿冷眼看着你相公醉酒打骂自己的骨肉？”

沈慕枫蹙眉。

没想到柳氏是这样的人。

“送人？小女娃没人要的。”

柳氏一愣，杏儿幼时长得不像相公，她确实想过将杏儿送人的。

可，分家以后，她不会做饭，又要刺绣不能干粗活，家中不能没有杏儿。